很多次想離開Karratha,想簡單地自稱「背包客」,能夠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,但別人已經早早把目標完成,離開這裡,展開寫意的假期,我仍在想換一份工作沒甚麼大不了。
不能再離開。為了存到足夠的旅費,即使多麼不喜歡麪包工場的工作,但只要老闆及他的兒子不再挑戰真理及人類的自尊底綫,要捱至目標達成的一天。
新西蘭人被辭退後,來了位意大利男生,兩天後,嫌工作辛苦,不辭而別,再來法國女生。
29歲的法國女生讓我安穩過渡好一陣子。與傳聞中高傲冷漠的法國人,完全相反,她思想成熟,平易近人,談吐有禮,對於亞洲文化深感興趣,亦樂於分享她的所見所聞,因此上班成為一種樂趣。
對於亞洲人的刻苦耐勞,她感到不可思議。遇上這名女生前,認識一些來自歐洲及加拿大的「背包客」,他們認為作為「背包客」是應該要享受生活,不需認真工作。資歷尚淺的我,對這樣的享樂主義當然嚮往極致。
然而這名法國女生給予我很大的衝擊,她除了勤快工作,休息過後也能自動自覺歸位,不會像大部分「背包客」,趁老闆不在時偷懶。為了使工作效率增加,她會禮貌地提出一些建議,展現對工作的積極熱誠。
她較我早3個月替老闆的麫包店工作,因為離開小鎮在即,被調來苦悶的工場,即使萬般不願意,但還是樂觀盡責。若相同情況,相信大部分歐洲人會直接跑掉;亞洲人可能會咀咒老闆,然後咬緊牙關、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調來工場。
如果說幸運遇到知性盡責的法國女生,那便是倒楣找到市儈的澳洲老闆。
某次,正在操作切麫包機時,一名友人急電數次,只好一邊工作,一邊以肩膀和臉頰夾著手機通話。一個不留神,食指便插進機器,血流如注,手指痛得失去知覺,以為沒了一截指頭,呆了幾秒,頭冒金星。
法國女生驚呼一聲,然後當下立斷抓著我走進茶水間,自來水沖洗血流如注的手指下,洗滌槽中一片驚心動魄的鮮紅。不斷清洗下,才隱約見到指頭還在,為了抒緩緊張的氣氛,我笑說:「指頭不見了的話,便可以離開工場回港,現在看來還得留在這裡受苦呢。」
她瞪大眼睛,驚訝我還可以說笑,並建議我應立刻前往醫院。給老闆打了通電話,他劈頭便問:「很嚴重嗎?可以繼續工作嗎?」
「當然不可以,你這個神經病!」這不過是幻想中的回答,因為法國女生剛來,未熟習工作,無法分配好訂單數量,在指頭還健在的情況下,把工作完成才去醫院。
一個多月後,收到177澳元的醫院繳費通知,才知道工場老闆並沒有替我付醫療費。把工場的資料交給院方跟進後,一個悠閒的星期六,功成身退離開Karratha,並誓言永不回頭。